云恬

-前无古人的感情线写卡壳了 我最近需要凉水泡泡脑子

Chapter 8

 

周泽楷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似的——也难怪，这本来就是轮回主场，只是不知他什么时候有了闲心先把场地逛一逛，或是他自己也在瞎走，总而言之，黄少天迷迷糊糊跌跌撞撞地被他一路领着，七扭八拐也渐渐远离了身后闹闹哄哄的人声。

都说酒后壮胆，不喝酒就天不怕地不怕的黄首席此时更是胆大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这周泽楷还在小心谨慎左右观望时，黄少天伸长手臂一撩，十分粗鲁地把周泽楷的脸转过来，双手捧着他的脸颊，面无表情地盯他一会儿，然后张大了嘴，冷漠地冲周泽楷打了个酒嗝。

周泽楷：“……”

也不知是他喝的都是气泡酒，还是方才憋了一肚子气终于有了释放的源头，这一个嗝打得绵长又响亮，要不是周泽楷头上喷了定型喷雾，估计刘海都要给他吹到翘起来。

不过周泽楷倒是没和他计较这有失风度的行为，主要矛盾全放在黄少天这一身酒气上，周泽楷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扶住黄少天微微晃动的肩膀，道：“喝酒？”

黄少天喝成这样也没喝掉翻译机的功能，张口就抢白：“你不也喝了……？还喝了那么多，你别抵赖啊，我亲眼看见你从这边喝到……那边，和那个，那个谁一起。”

他比划了一个两尺宽的范围，动作很夸张，周泽楷把他的手拨拉下来，对上黄少天湿漉漉的眸子，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果汁。”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又喋喋不休起来：“哦，不是酒啊，那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你过来说一声也好啊，你一直都不看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担心你的……身体？我……”

他越说越觉得委屈，话音却迎来了一个突兀的停顿。周泽楷伸出手，捋了捋他凌乱散落的发丝。然后周泽楷凑上前去，扶着他肩膀的手慢慢往下探了探，将人微微拉近自己，然后在黄少天耳边低声道：“对不起。下次，会告诉你的。”

结果黄少天没被安抚下来，反而激动起来：“还下次？你还要和他走多少次才——”

这次是他自己停下来的。黄少天惊觉失言，连忙住了嘴，可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下愈发沉重不醒，叫嚣着让他把这句话释放出去。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连周泽楷都能察觉出他的端倪。周泽楷问：“‘他’？”

“啊，就是那个谁，你们轮回的指挥嘛，江波涛什么的。”

黄少天努力憋回去了一句话，结果另一句又不受控制地溜到了嘴边，他顿了几秒，终于还是没憋住，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他？”

周泽楷一愣。

黄少天一僵，连忙自己抢下自己的话头：“啊我就是，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关心一下关心一下，其实这个属于你的隐私了对不对？我也没什么资格问你。”

“……”

周泽楷想了想，又看了看黄少天，没理会他后面一堆此地无银的解释，认认真真地点了个头：“喜欢。”

 

黄少天心里一沉，不过这次周泽楷话里停顿的时间极短，他还没来及感受到冲顶的失望和沮丧，就听到了周泽楷的下一句话：“但是，不一样。”

黄少天有点恍惚：“什么不一样？”

“喜欢。”

黄少天咀嚼着他词语破碎的几句话，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黄少天猝然抬手揪住周泽楷裁剪合身的西装……的垫肩，就像突然双商归零一样，非要把周泽楷的意思问个清楚明白不可：“你给我解释清楚，不一样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周泽楷半晌无言以对。“解释清楚”四个字对普通人来说尚且有点难度，更别说他这个嗯一声都要思考良久的重度交流障碍。周泽楷被他问得一茫然，脑海里顿时全是喻文州曾经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但无济于事，他一句都不会说，照葫芦画瓢都说不出来。

偏偏黄少天此时太容易激动，别进了死胡同，脸都泛红了，周泽楷只觉得自己的衣服都要被黄少天给撕了——黄少天不依不饶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你的意思是说，喜欢我的感觉和喜欢江波涛的感觉不一样对不对？”

这下周泽楷会回答了，他最喜欢做选择：“对。”

黄少天步步紧逼：“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周泽楷：“…………”

 

又是一个抽象问题，看样子像是黄少天刚才恰好迎上周泽楷“能做出答复”的点上了，这一断片，立马又给周泽楷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无法回答的难题。

这回黄少天丝毫没有给周泽楷选择余地的意图了，不仅不给，他还在晃人家，一边晃一边和言情剧中的怨妇一样碎碎念：“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之前不是说好的吗……哦你没和我说好，那你现在说，说什么我都接受的，你说句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周泽楷终于忍无可忍，但他受限于天生条件没法用言语爆发，只能发挥行动爆表的特长，上前一步，用肩膀把黄少天顶到了墙上，为防止黄少天撞痛，他还紧了紧手臂，垫在了黄少天的背后。

虽然这一举动看似什么都没回答，但成果是喜人的——黄少天瞬间就安静了。

周泽楷离他又近了些，呼吸莫名不稳，吐气喷在黄少天耳边。

周泽楷说：“……这种。”

 

黄少天宕机片刻，像被人关掉了说话开关，也许是被压得难受，他突然开始推周泽楷。

他已经完全在凭本能动作了，但周泽楷看着清瘦，力量却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黄少天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没推开周泽楷半分，后者默默看他卖力表演，终究不忍心让黄少天努力白费，象征性松了劲向后退了一步，即刻被黄少天推着转了个身，抵在后面的墙上。

周泽楷抬头，望进黄少天的眼睛，才发现他眸色比以往深了不少，内里涌动着周泽楷一时难以看清的情绪，极具威胁性，却又混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心翼翼。

黄少天埋在周泽楷肩侧，低声问：“这种，是什么感觉？”

他本身酒量尚可，但周泽楷的气息，却让黄少天感觉自己彻底醉了过去。

黄少天问完话后，也没再执着地追着周泽楷要一个答复，只胡乱攀着周泽楷的后背，在他耳边热乎乎地哼了两声，不知在说什么，然而光听声音就又有了些含糊的委屈之意。

周泽楷以为他要说什么，凑近了些，黄少天却突然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他猛地弹起来，却见黄少天一脸奸计得逞地冲他笑，龇牙咧嘴，看上去嘚瑟又欠揍。周泽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黄少天便换了表情，冲周泽楷抛了个媚眼放了个电。

黄少天晃晃脑袋，刚被捋整齐的额发又耷拉下来，正好点缀在他眼角边。他眼睛微红，脸上有些微的汗意，从周泽楷的角度看去，黄少天简直有些诱人了。

周泽楷刚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中。

他大场面也算是见了不少，但心上人这副模样他第一次见到，却全然没有抵抗力。他手无足措地呆立在黄少天面前，手都紧张得不知往哪搁，凑巧黄少天拱了他一步，周泽楷六神无主地往后一退，黄少天没站住，往前一栽，周泽楷连忙扶住他，这才总算是有了光明正大抱着身前人的理由。

 

在周泽楷看不见的地方，黄少天蓦地收了笑容。

然后，周泽楷也听清楚了黄少天说的话：“你说不一样，可是你喊他江。”

周泽楷身体僵硬地搂着他，只感觉弹琴时协调的四肢已经不再属于他，好在头脑尚且清明，此刻已在飞速地思考黄少天的话中含义。

黄少天又打了个嗝，好在周泽楷并不是多么注重细节的人，这一嗝没有破坏什么气氛。但黄少天原本到了喉咙口的话再一次咕噜滚了回去，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那句一直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终究成了悄然吐露的心声。

“可是你一次都没这样喊过我……一次都没喊过。”黄少天说。

“……”

周泽楷涨红了脸。

花言巧语哄人的场合放在他身上就和吞刀子一样难受，组织语言更比倒着弹练习曲《鬼火》有着更高的难度系数，周泽楷憋了半晌，眼里情绪从惊讶跑到疑惑再到绝望，万语千言糅合了好大一会儿，终于还是叫他憋了出来——

“少天。”周泽楷说。

 

黄少天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周泽楷的手从黄少天上臂两侧滑落到腰际，顿了顿，又说了一遍：“……少天。”

就像他在演奏时或结束鞠躬时，在街边天桥上行走时，清晨睁眼时，夜半入睡时，偶尔发呆放空思想时，无数次在脑海中想的那样，周泽楷喊出了这两个字。

黄少天——心尖上的名字去掉姓氏后成了亲近的人口中的昵称，就是这两个字。

而当事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回应里依然有些黏糊的尾音，黄少天一直与他贴得极近，到了此刻，耳廓微微地红了起来。

他抬起头还想说些什么，环抱着周泽楷肩头的手蓦地一顿。

黄少天后腰上的手臂箍得更紧了些，他有些错愕地睁大眼睛，眸间星点碎金一晃而过，落在眼波中，霎时激起波澜万丈。

 

有一只不属于黄少天的手插在他的发间，有些强硬地扣住他的脑后，带向前方。

周泽楷垂眸吻了黄少天。

 

他不懂得什么接吻技巧，就认真虔诚地贴在他的唇上，维持着这个姿势很长很长时间。

一时世上只剩他二人依偎，黄少天闭上眼睛。

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什么都不想感受了。他只想立即堕入一场酣梦，带着周泽楷的答复和他心里徘徊许久的念想，完满了这场不知所起的情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