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

等俩人撕扯着进了房间，蒋丞把房门一合，被顾飞反客为主直接扑到床上啃了好一阵，才趴在他身上蔫蔫地泄下气来：“我日。丞哥，我日啊。”

蒋丞两手一摊做大字型：“来，日吧。尽管日。”

顾飞没动，抱着他委屈得要命：“丞哥，伍一比顾淼大五岁。他老牛吃嫩草。”

“什么鬼。”蒋丞笑着捶了他一拳，“什么就吃嫩草了，五岁差得远么？你之前还和我说顾淼大了，喜欢她的人不能都追着打了，现在好容易来了款能看上眼的，怎么你还……”

“就是因为这个。”顾飞闷闷的，“以前我不怎么担心她感情上的事来着，她眼光高，又没多少男生欺负得了她，就是因为这小子她似乎也……我才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好。”

“也什么？”蒋丞问。

“也喜欢啊。我是她哥，从小养过来的，她心里想什么我门儿清。”顾飞揉了揉他的锁骨，往旁边滚了下，和蒋丞并排躺着，“丞哥，还记得之前顾淼内衣的事儿吗？”

“记得啊。怎么了？”蒋丞说。

顾淼小时候一直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发育却还蛮早，顾飞一糙老爷们之前完全没关心过这种事情，直到偶然听见有几个小男生拿她的胸部开一些下流的玩笑才意识到。小姑娘拿着哥哥给买的内衣，一直学不会扣背后的排扣，扣这东西在没学会之前确实挺杀耐心的，顾飞意识到顾淼发育之后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扣扣子，顾淼很不耐烦慢慢学这个，加上有内衣束缚的胸部确实不如自由奔放来得爽，导致她内衣被扯烂的频率比她挂彩频率还高得多。

到最后家里都快被顾淼撕内衣撕得入不敷出了，顾飞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顾淼的内衣几乎全是他帮忙扣的，和蒋丞有了这样那样的关系之后也带领丞哥走进了顾淼的私人生活，直到前两年，顾飞蒋丞这俩基佬扣这玩意的速度都比一般有女友的小伙子还迅速。

结果有一天，顾淼忽然扯着顾飞的胳膊，让他给买一种扣子在前面的内衣。

顾飞和蒋丞当时谁也没意识到顾淼究竟是哪来的消息，俩人研究了一下，发现扣子在前面地设计简直是感天动地，连忙下单，拿给顾淼试用了一下之后，顾淼眉开眼笑。

那时候顾淼的胸部已经挺……呼之欲出的了。她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让顾飞和蒋丞都由衷地松了口气。虽然之前帮扣的时候顾淼一直捂着没露……但心理压力毕竟还是挺大的。

顾飞说：“我后来问了她，是伍一推荐的。”

蒋丞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小小的“嗯”，过了几秒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嗯？？”

顾飞还保持着躺下的姿势，生无可恋地看着他，道：“他妈的。”

顾淼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这点是蒋丞都很了解的，她的领地意识很强，就算有了这么几年的心理治疗，别说内衣，就是被其他人隔着衣服碰下胳膊肩膀什么的都有一拳头糊回去的冲动。这家伙能给顾淼推荐内衣，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顾淼不会扣扣子的，但是……

顾飞怒拍床垫：“他妈的！！”

蒋丞倒了回去，靠着顾飞笑得直抽抽：“得了，爹要嫁女啊，拦不住的。”

 

刚才顾淼字正腔圆且清晰且明亮地喊出的那个字，俩人都听得透心凉。她是有段时间只用姓来称呼别人的——这与蒋丞的外号取名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现在显然不是这种情况。早在很久之前她对伍一的称呼就是“小五”，现在忽然改成喊一个字，显然不是因为她不仅没长进还倒退……只是因为关系够亲了。

“她用了多少年才能在公众场合喊我一声哥。”顾飞差点挂下两条眼泪水来，“和那臭小子才认识多久，怎么就‘五’了？”

他怒搓蒋丞的脑袋：“这是叛变啊！丞哥，情节不严重么？叛变啊！”

蒋丞凉凉地瞥他一眼：“吃醋适可而止吧妹控，之前怎么没感觉你这么控呢。”

顾飞嚎他：“那是个男人！”

蒋丞转过头，透过耷拉在眼前地一堆乱毛看着他：“她喊丞哥的次数也比喊你哥多得多吧。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只能说明她不喜欢喊哥。喜欢就喜欢，还非带上这个名儿来吃醋，瞧你这张脸……我也算个男人，怎么不见你醋我？”

顾飞停止撸他头毛的行为，气愤地把脸转向一边：“你不算。”

蒋丞：“……不算什么？”

顾飞：“……”

沉默了两秒，他后知后觉话里有歧义，把脸转回来补了一句：“我是说我懂你。”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蒋丞，瞅见对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色时心里一咯噔，连忙没什么底气地又加了一句：“你招惹我就够了，你敢去招惹顾淼，我让你这辈子下不来床。”

……

蒋丞甩掉鞋子，噌噌噌把自己蹬到床头，抱着胳膊没好气道：“一辈子？你老了还有那功能啊？是不是到一定岁数为了营造让我下不了床的假象，你得给我腿打折了？”

顾飞长出了一口气：“没想那么远，到时候再说。”

蒋丞说：“你看你虚的。没事，你丞哥老当益壮，到时候丞哥疼爱你。”

顾飞刚惹了他一下子，本来不想笑，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丞哥，你先打过我。”

蒋丞：“……”

这下轮到他无话可说了。自从上了大学，进了高等文明人的世界，学会了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之后，他这几年真的是一架都没打过，又整天图书馆教学楼宿舍三点一线地生活，连锻炼都断断续续，体力虽然还能和坚持跑步的赵柯打个平手，但身手退步可想而知。

而顾飞，还没正式任职工作室助理，但正是因为他还不正式，工作室给他的任务几乎全是体力活，他说的是跑跑腿打打杂挺清闲，但累估计还是累得够戗的。

就现在，让蒋丞出去立马和顾飞干一架，如果顾飞不刻意放水，他绝对是一败涂地不带含糊的，毕竟就算之前他还处于巅峰时期那会儿，真论打架，他也是打不过顾飞的。

毕竟……他到底还是在文明人的世界里成长起来的，和顾飞环境不同。

他打架或许是为了所谓自我保护，或许是为了成为不走寻常路的刺儿头，顾飞那是实打实的为了保命，最后出来的效果自然不一样。

学霸的自我修养，就是不自傲、不自负、不自满，在劣势的情况下不盲目，还很客观。

不过越客观蒋丞就越悲观，照这个势头下去，他俩在体力上的差距恐怕会越来越悬殊，一言以蔽之，一切都在朝着他不太想看到的地方发展。

当然，这些他也只是心里嘀咕嘀咕，面上的强还是要逞的：“管你打不打得过，我就问你，我现在说要上你，你敢不让我上么？”

顾飞果然立刻就举了白旗，蒋丞把自己蹬到床头靠着，他就抱着蒋丞的腰把脸往里埋：“那当然不敢。丞哥想上就上，想在哪上就在哪上，想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可还行？”

蒋丞拍拍他的脑袋，心情挺不错：“甚好。”

 

俩人最后也没“将就”，毕竟飞了这么久，洗个澡出来就成一滩烂泥了，还办什么事？办到一半不眼皮子打架俩人你连着我我连着你一起睡得呼声震天响就不错了。

顾飞这一觉睡得挺踏实，醒得也挺早。旅馆订的标间，因为疲惫，他和蒋丞昨晚也没什么挤一起拱一拱之类的兴致，低头看了眼时间，正好六点整，顾飞扭头看向蒋丞那张床……他吓了一跳，因为蒋丞居然已经坐起来了，而且对他起床的动静完全没反应，从顾飞这里看过去，蒋丞盘腿坐在床上，双手分别放在两边膝头，乍一看还有几分禅意。

顾飞盯着他研究了半天，蒋丞忽然一扭头：“干啥？”

顾飞笑了一声，蹭到床边找鞋子穿，“以为你入定了，醒得这么早？”

“什么入定，那叫冥想。”蒋丞说着，活动了下胳膊腿儿，“就比你早醒十分钟。”

“哦。冥想。”顾飞点点头，两下捅进鞋子，“蒋同学，今天的行程是什么？”

蒋丞也下了床，抬头看了他一眼，“顾老师，今天要出发去捷里别尔卡啦。”

顾飞弯腰系鞋带的当口蒋丞已经穿好靴子，迈着一看就心情很不错的步伐去厕所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含混不清地道：“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一会儿去给他们道个别……”

“我也觉得。”顾飞说，站在他旁边往牙刷上挤牙膏，“我实在是不放心顾淼。”

蒋丞咕噜咕噜漱完口，往池子里一呸：“顾爸爸，请放开宝宝的手，让她自己走一走。”

此时顾飞正刷得满口泡沫来不及说话，蒋丞又道：“反正也赶早不如巧，我们俩是在一起了，她后半辈子也有能力照顾，但如果她能有她的幸福不是更好么。就现在试试让她小范围地独立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说呢。”

顾飞点点头，把嘴里的水咕嘟干净之后叹了口柠檬味儿的气，道：“……唉。”

 

洗漱完，他俩整理好行李——其实没什么需要整理的，昨晚两人就几乎没打开箱子——下楼，还没走到顾淼的房间，楼梯上就听见了隐约的人声。

说的是中文。顾飞和蒋丞对视了一眼。

再往下走，探头一看，果不其然，顾淼房门敞着，进进出出的正好是两个俱乐部的人。这次来联谊的人顾飞都见过面，托他的福，蒋丞看着这些人也面善了不少，这阵势一瞅，他心里就明白恐怕这些人昨晚也没怎么好好睡觉，一大早就蹦起来了，跟他和顾飞一样。

有人认出了蒋丞二人，站在门口笑着跟他俩打招呼：“起得这么早啊？”

“是啊，太兴奋了。”蒋丞挥挥手。

两人一起进了顾淼房间，小姑娘正坐在床沿上晃荡两条长腿，衣着整齐，神采奕奕，顾飞上去摸了她两把头，问道：“休息的怎么样？”

顾淼一笑，眼睛就弯成含了星星的月牙，用力地回答：“好！”

“我就说吧，顾爸爸。”蒋丞对他说，然后转头冲顾淼打了个响指，“真棒！”

“真棒！”顾淼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着他比了个大拇哥。

其实现在蒋丞和她之间的沟通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但俩人虽说能够语言交流，表达嘉奖最惯用的方式还是响指和大拇指的组合。这等开心，独属于丞哥和顾二淼。

 

顾飞蒋丞两人的行程从今天早上开始和俱乐部有了不同的轨迹。他们二人不在此处停留，而是立马前去小渔村捷里别尔卡的极光基地，白天修整，晚上爬起来看通宵的极光。

摩尔曼斯克这地方说有景点也有，但并没什么太大的看头，尤其是对蒋丞和顾飞两个大男人来说。他们千里迢迢飞到这儿来唯一一个目的就是看极光，其他任何观赏都只是顺便，自然越早去极光基地越好。只是俩人拖着箱子下楼的时候，俱乐部那边居然也跟过来了两个女生，蒋丞偏头看了眼，有些眼生，并不在之前确定出发的联谊人中。

俩女孩子看上去也就大学生的样子，扭过头去和俱乐部的人道别，连顾淼都喊了几声：“再见！——再见！”

蒋丞有点疑惑，顺嘴问了句：“你们之前就在这里么？”

女生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怯怯的，“不是。我们是一起来的。”

蒋丞愈发不解：“昨天来今天就走？还什么地儿都没逛吧？”

“不是现在就走。”女生说，“我和她……我们是后来想和他们一起的，飞机票都不是一起买的，本来想过来看看极光，但他们的行程都是提前预定的，我们跟不上。极光基地也早就满人了，连过都过不去，所以我们去……”

她指了指窗外，“摩尔曼斯克的另外一个地方住下，就不和他们一起玩了，我们两个人随便在这里逛逛，就回去了。”

顾飞在那边叮嘱完顾淼，走过来刚好听见这句话，和蒋丞对视了一眼。

“挺可惜的。”蒋丞叹了口气。他本来想说点诸如“没排好行程就过来怎么可能不白跑一趟”之类的话，想了想又觉得这样挺沈一清的，俩女孩子本来就挺失落了，自己再来这么一嘴，难免雪上加霜。他思忖半晌，又道：“极光基地住不进去了，不还可以追光吗？你们俩想看极光的话……现在联系下极光猎人团，应该还有机会追到吧？不然大老远出门一趟……”

在摩尔曼斯克看极光总共有两种方式，一种就是极光基地，在极光基地可以直接门口仰望就能瞅见极光，虽然有一定概率看不见，但贵在温暖且稳定，蒋丞他们的选择与俱乐部联谊一方不谋而合，之前蒋丞也和联谊承办者伍一通过气，他和顾飞住三个晚上保证看得到极光，伍一他们没什么执念，就只住两个晚上，看不见就算了，空一白天能在各个地方转转。

而另一种就是跟着职业的极光猎人团，直接坐着车去郊区追光了。追光比较辛苦，但毕竟车子灵活，有较大的概率能看到极光。顾飞他俩也曾考虑过这个选择，后来一致觉得温暖的家门口比寒冷的车门口吸引力大，就没联系极光猎人团。

女生支吾了一下，她的小姐妹……蒋丞暂时在心里称呼她为女生二号，女生二号走了过来，有点遗憾地说：“联系过。我们没什么装备，追光那边看又是两个女孩子，不给带。”

蒋丞上下打量了下这俩姑娘，文文弱弱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为啥能进滑板或者搏击俱乐部。他皱了下眉，道：“装备？追光还需要什么装备？”

女生二号挺尴尬的：“……也不算是吧，就是我们没带什么太厚的衣服，原来以为可以去极光基地的……现在要跟车的话，追光团那边说太冷了，怕女生出什么事，所以……”

这样一说也没得讲了。蒋丞在心里叹了口气。

就这捉急的准备工作和临时起意的上头德性，光他听着都挺想说教的。要沈一清真是她俩的老母亲，立马就能紧箍咒一小时把人箍死不带重样的。

但是，如果……

现在还能联系到追光团的话……女生只是因为装备原因不能跟着走……

俱乐部那边和自己跟顾飞订的是同一个极光基地，连允许入住的时间都一样，只是俱乐部不如他们入住早而已。

而他和顾飞虽说觉得最优解是极光基地，但基地也有概率见不着极光，他俩厚衣服备齐了，什么条件都有，说实在话也不是很在意用什么方式看见极光，只要身边有彼此就够了。

蒋丞发现自己动摇了一下。

他扭头去看顾飞，发现对方也瞅着自己。

对视了半晌，蒋丞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我发现自己最近变得像个好人了。”

顾飞笑了起来：“丞哥，你要想的话，到哪我都陪你。”

蒋丞也笑了笑，扭头认真地问那俩女生：“还留着猎人团的联系方式吗？”

 

四十分钟后，蒋丞二人与追光团和俱乐部联谊团达成共识，俱乐部到底照顾了下不能参与他们行程的两个女孩子，取消了原有的预定，一起提前快乐地出发去捷里别尔卡了。

之前没和她们一起的原因是行程差距实在太大，摩尔曼斯克又相对还算现代化，两个女生在这里玩完回国倒没什么问题。不过此时既然要一起去捷里看极光，不如整个联谊团都把行程提前，极光基地条件相较摩尔曼斯克并不算好，一起过去也算是个照应。

顾飞和蒋丞上楼放了行李，下楼续了一天住宿，俩人老夫老妻似的在楼底旅馆门口肩并肩欣赏了会儿俄罗斯带着雪沫的寒风之后，蒋丞说：“顾飞。”

顾飞：“嗯？”

“担心顾淼么？这下就没法在极光基地照顾她了。”蒋丞问他。

“担心肯定是担心的。”顾飞说，“不过她也迟早得迈出这一步的，都已经在好转了，我这个当哥的总不能拖她后腿吧。她愿意独立就让她独立试试吧，我不会影响她的决定。”

蒋丞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行啊顾老师，都会讲这种话了……许学长说的？”

“不是。”顾飞说。

他顿了顿，听见自己脑袋里传出神经崩裂的声音，咬着牙才道：“……伍一说的。”

这句话也是他脱口而出后才想起来作者是谁，果真心理学学生长江后浪推前浪，连话术都该死的一样。

蒋丞半天没动静。

过了几秒，顾飞看向蒋丞的脸，叹了很长的一口气：“行了，想笑就笑吧。我自己都想问问我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的灵魂是怎么——”

他没说下去，噎了一声，就和蒋丞同时大笑起来。

 

不太大的旅馆进进出出了起码十六七个人，蒋丞一拳捶在顾飞肩膀上，“靠”了一声，才终于给笑按下了一个暂停键。他顺势捏了捏顾飞肩头，道：“得了，堵人门口笑。”

“丢脸丢大发了。”顾飞接着说。

话虽这么说，他俩又对着乐了一会儿，蒋丞才捞出手机看了看：“……八点了。去吃早饭吧，然后找找这地儿有啥玩的地方。追光团那边说下午会来车直接带我们去捷里，倒还省了路上的时间了。”

“好。去哪？”顾飞说。

“我哪儿知道啊，我完全没做这个攻略。”蒋丞扒拉手机，“只能希望这张卡能一直有信号了……潘智推荐的，说当地人都用这个，一直覆盖到捷里那边。”

“那我去拿单反。”顾飞说，“反正要在这儿逛逛，留点纪念。”

“成。那我再看看能去哪走走，还不要预定的。”蒋丞点点头。

 

就这么临时起意的一日游，顾飞和蒋丞在一起慢悠悠的，居然还玩了不少地方。先去了趟列宁墓，在莫名肃穆的气氛中转了一圈出来，然后是列宁号核动力破冰船……这船目前是个博物馆，中午十二点准时开放，除了底层的核反应堆要隔层玻璃才能远观外，其他地方都能实地参观，用蒋丞的话来说，就是“瞻仰一下属于前苏联的荣光”。

顾飞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用谷歌翻译追着俄文讲解跑的蒋丞。俩人参观完一圈从船肚子里出来的时候迎头碰上英文解说，蒋丞望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扭头对着顾飞委委屈屈：“我以为只有俄文……我都没怎么听懂，好想再听一遍。”

顾飞搂着他拍拍，安慰小动物似的揉揉猫脑袋。

俩人出了船舱后找售票处了解了一下，才发现他俩运气挺好：一整天只有十二点才提供英文讲解。不过显然这运气没好彻底，因为他俩即使碰上了英文解说的时间段，却最终遗憾地和亲切的英语擦肩而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到了这所有人都在说鸟语的地方，顾飞总觉得自己和蒋丞讲的中文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别说蒋丞，就他听了刚才身边飘然而去的英语都觉得太亲切了，但同时意识到几年之前的自己听英文也和俄语似的，便又觉得太感慨了。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把他从泥潭里拔出来的蒋丞，还没酝酿出什么煽情话，就听蒋丞肚子一声响亮的“咕”，瞬间打碎了一切动人的气氛。

“靠。”蒋丞怒瞪他，“没见过人肚子饿吗？你那什么表情？”

顾飞连忙笑着做投降状。

他并不想在这时告诉蒋丞他心里想了什么，有的话说多了他自己都觉得矫情，况且这些东西也并不是寥寥几语就能说清楚的。随着这个小插曲的落幕，他那点感慨也悄悄翻了篇。

蒋丞没听见。

但蒋丞什么都知道。

 

酒足饭饱，蒋丞和极光猎人团再次确认了出发时间之后，两人又一起去了哈士奇公园。公园本来是俱乐部联谊团的行程之一，结果这会儿他们全去了捷里，交了违约金又空出一堆预定的位置，倒是便宜了蒋丞和顾飞两个人。

之前他们还担心临时取消这么多预定的行程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此时看来，每年这几个月正是这座小城的游客高峰期，相当多的驴友专门空出这段时间来极圈内看极光，自然也有大批的人愿意到别处逛逛。俱乐部空出来的位置不久就被再次预定完了，哈士奇公园的老板也挺开心，唯一破费的只有联谊团自己。

蒋丞短信伍一，了解他们已经抵达捷里，虽然多花了点钱，好歹每一个人都照顾到了。

蒋丞想了想，又问他：顾淼适应得怎么样？

等了半分钟，伍一回道：一切都很好。有我在，不会出问题的。

蒋丞看着手机笑了起来，刷刷刷打字：这么有信心啊？

这次伍一回得很快：那必须啊，没信心怎么行。还有很长的以后呢。

“还有很长的以后”。

蒋丞看见这句话时，心里有处很微妙的地方悄悄一动。

伍一很巧妙地把他的心意，对着顾淼的“长辈”，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他这条消息是分成两条发过来的，蒋丞转头，看了一眼在旁边和哈士奇一起撒欢撒得不亦乐乎的顾飞，把后面那句话截了个屏，然后调到相机，给顾飞拍了几张照。

第一张是拽着链子和狗拔河的顾飞。

第二张是伸手去弹狗鼻子结果反被哈士奇一掌推在脸上的顾飞。

第三张是和两只哈士奇左右互搏的顾飞。

第四张是毫无形象地和狗一起滚在雪地里的顾飞。

蒋丞一边拍一边笑，和顾飞在一起很久，他也很少见到开心得这么肆无忌惮的男朋友，仿佛世间一切烦恼都不再属于他了，仿佛他忽然回到了那个就应该快快乐乐笑的少年时期。

在自己面前，在自己的注视下，和自己一起。

顾飞才能如此开怀。

只有他才看得见顾飞这个样子。

多难的路，他和顾飞相互扶持着，一步步走到如今，每个脚印都很清楚，一步一步的。

 

蒋丞忽然感到无比满足。

再不会有任何事情，让他体会到比看见顾飞笑、知道自己被顾飞爱着还更充实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