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69

「即便他目前比起自己简直是弱小到不值一提，然而他一旦成为了“叶秋”本人，那无论如何就是强大的。」

 

与此同时，王杰希在意识中接收到了来自图书馆防御系统的疯狂告警，显然把方才巨大的能量波动判成了敌袭。不过由于自己就是“敌袭”的始作俑者，告警被王杰希直接无视。

以王杰希现下的法力而言，压制叶修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两人的实力差距悬殊到叶修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厉风困在了原地，根本谈不上如何“交手”。

这就是“绝对实力”，是真正的、单对单的碾压。

叶修方才在图书馆里流了不少血，就算以四成法能计算，体能和法力本身也不在巅峰，此时拼尽全力才能勉强与王杰希霸道的威压抗衡，即使如此，依然渐渐力不从心。

叶修的双臂被缚得生疼，但这也仅仅限制了行动而已，他更要担心的，还是……

王杰希站在距他十步左右的地方，叶修眯起眼睛，看着风影中那人缓缓抬起一条手臂。

叶修攒了口气，冲他喊道：“你当年天赋失控，法能暴动的时候——”

 

裹挟着凌厉杀气的罡风已经冲至他面门，却忽然静止在叶修面前，霎时消散。

 

叶修早没了“发型”之说，此时刚被风拂上的细碎发丝纷纷落回面前，捆住他手臂的风也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他动了动酸痛的手腕，身上还穿着破破烂烂还带着斑驳血迹的衣服，微微露出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整个人看上去有了点精气神，却依旧显得狼狈不堪。

他看向不远处一动未动的王杰希，给叶修的感觉并不同于以往的“安静”或“从容”，更像忽然成了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表情都凝滞下来。

王杰希形容较他清爽许多，这是常态。但他此时站在叶修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人面前，却莫名显得气势矮了一截。

王杰希甚至有些手无足措，脸上更是叶修极少见过的困惑与茫然。

 

身份证明是做不得假的，因为当年亲自检查过叶修的身份，王杰希确定他用的不可能是非本人的身份证明——如果连这一点都判断出错，他还能坐上国王这个位置，那十有八九得是走了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大后门，国王祭司骑士团都偏袒他那种……不过这显然不可能。

身份证明造假几乎不可能，其中蕴含的信息编排密集前后联系非常紧密，任何环节稍有差池，探查起来便非常明显。就算是造假者真能事无巨细到出生至今每顿饭吃了几颗米都编得毫无差错，他也无法复制出真实的灵流气息。

每一个人的身份证明里，都有独属于本人的灵流气息，简称气息，也就是嘉世在全国通缉叶修的时候往通缉令里扣的那玩意儿，只要和真人简单对比一下，就能立刻发觉端倪。

而所有人在刚接触法能启蒙时，学习的第一个入门级小技巧，就是通过气息判别他人。

这东西想要学好是非常简单的，那时就是学前班的幼儿，在街上也能轻易识别出叶修的身份——只要他不刻意隐藏气息，但就算隐藏了气息，也无法瞒过法阶比自己高的人。

所以王杰希从未怀疑过叶修和叶秋之间的关系。即便姓氏相同，他甚至也根本没往哪怕“亲戚”的方面猜测，毕竟叶修和叶秋两人气息差异实在太大，实力也太过悬殊了。

可现在叶修叫出的那句要命的话，却让王杰希不得不往这个方面想了。

当年的事情，除了叶秋和他本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

因为从没有人关心过他。

……毕竟在那时候，王杰希的处境其实也并不怎么太好。

 

而现在，王杰希好像一下子接收到了太多的信息，一般人震惊至此恐怕连直接晕过去都不为过，但他好歹维持了明面上的冷静，不过难免还有些浑浑噩噩，脱口而出：“叶秋？”

叶修沉重压抑地咬了咬牙，用舌尖死死抵住上颚，才控制住了自己点头的冲动。

他摊了摊手——浑身除了刚才被绑得有点不舒服以外没有半点不适，显然王杰希即使差点再次震怒于自己的欺瞒，终究也手下留情了——摇头道：“不是。”

他再次选择了继续隐瞒下去。

叶修飞快地瞥了一眼王杰希的表情，补充道：“这些事情是……叶秋告诉我的。”

……至于到时候怎么坦白，叶修已经不敢想了。

 

然而他就算如此否认，王杰希心里也已疑窦丛生。

哪怕在与叶修的博弈中他全程落于下风——大多由于两人相处时他掌握的信息量远远低于叶修，王杰希也不是个傻的，或者说他的思维在以往只是被叶修用信息量压制了而已，在察觉出端倪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放过这些疑点。

况且叶修此人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

喜欢归喜欢，这并不代表他大脑就不转了，更不代表他智商也归零了。

王杰希看叶修的目光都异样起来。叶修心里叹了口气，问道：“你不相信？”

而王杰希那根本就是笃定他身份有问题了，张口便是：“为什么要这样？”

叶修苦笑了一下，没急着撇清关系，却先又道：“你不相信我了？”

 

王杰希表情一滞。他原本想张口便回一句“我拿什么相信你”，可转念一想站在他面前的大概率是叶秋本人……他这句话居然莫名就说不出口了。

知道黏了自己千把年的牛皮糖居然是自己从小崇敬仰望的世界之王……即便王杰希知道叶修那死皮赖脸的一切都不是假装，他还是觉得和梦一样。原本在叶修面前能轻易说出口的呛人话，这一回，他却呛得自己喉咙发疼。

他忽然就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来。

仿佛叶修虽然还是那个躯壳，却早已换了个睥睨万物的灵魂，而这个灵魂王杰希深知自己高攀不起，从前是，现在……亦是。即便他目前比起自己简直是弱小到不值一提，然而他一旦成为了“叶秋”本人，那无论如何就是强大的。

就是一举一动令人捉摸不透，一颦一笑使人心底发凉的，嘉世曾经的斗神一叶之秋。

王杰希即便努力控制，却依然抑制不住地深深陷入自己的猜想之中。在他想象出的结果中，叶修不再是刚与他定情的嘉世混小伙子，而成了数千年前那个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的君主，是只在他人身前轻轻一立，便能让人即刻意识到，这个人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仿佛忽然被拉了很长很长，长到无可企及的地步。

 

叶修看王杰希这神色千变万化，几千年的国君失了淡定，他读透了王杰希在想什么。

叶修老神在在地等他自己发酵了一会儿，然后适时道：“看你这样子你也不信……但我还真是奇了怪了，你之前把我和叶秋对比得那么……那啥，你现在怎么就突然疯狂相信了？中了邪了你？……这样吧，你不信我的话，你带我去见叶秋啊。”

他秃噜秃噜说了一大串，真正的目的藏在最后一句中，也是一堆废话中唯一有价值的部分。但此时王杰希被那个极具冲击力的猜测撞得发懵，怔了许久，还没来及想什么，便听叶修又补充了一句：“实在不放心的话，你把我精神力锁住。”

王杰希终于勉强理清他话内含义，缓缓斟酌着道：“……为什么？”

 

“……”

叶修想：这叶秋待遇果真不一般哈，自己这疑似身份一搁比什么都有用，以往他可没那耳福以“叶修”的身份听见王杰希如此谨小慎微的说话。

不过话说到底，对于叶修而言，他还是更喜欢王杰希以往更加鲜活的模样。

叶修说：“让我与叶秋当面对质，且不能进行精神交互。这样一来，你不就能分辨出我到底是不是叶秋那货了？何必在这儿对我下手呢是吧。”

一个人的法能可以分块留存，但精神力是无法同时控制两个人的身体的——除非真的人格分裂了。况且人格分裂也持续不了多久：毕竟就算暂时寄宿在一具躯体内，那也是两个独立的人格，一旦分别进入两个法能分块，那就等于是两个人了，不可能有再次融合的机会。

 

不过叶修此举的目的很简单：近距离探查一下“叶秋”的状态，以便获知他还需要多少时间，就能强行冲开王杰希设下的封印，而不需干等王杰希将他自己耗得油尽灯枯。

保存他国本源法能风险极大，容错率极低。叶修到现在都不敢想象王杰希当时决心置换他体内法能时，到底经过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努力，又是如何抱了必死的决心。

而现在，轮到叶修回报于他了。

毕竟他……还要尽可能保留拉回王杰希生命线的法能，因此不能错估一分一毫。

前路艰险尚且未知，所以从现在起，叶修只能将所有可能的风险全部都扼杀在摇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