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王」天若留行 -Chap.156-
Chapter 156
「“我想，手残的极限，应该比你们这些疯子要好挑战很多吧？”」
“这次地图很大，我们跑过的范围最多也就来回两个亭子，设定又这样模棱两可，团队赛中应该不会有太大幅度的变动。也就是说，这个亭子应该是原封不动被搬去团队赛的。”
“我们的时间不多。最大可能保证胜利的办法，就是乘胜追击。”肖时钦说。
“抢在韩国队还没完全上手设定之前建立最大的优势，可行。”王杰希颔首。
“嗯，时钦在队伍频道中发的那些坐标点我看过了，也和叶修讨论了一下，应该不止两座石亭。”团队赛的指挥担纲喻文州沉思片刻，再道，“我们的结论，大概是……”
“五座。”肖时钦几乎与喻文州异口同声。
“嗯。”叶修淡淡应了一声，“从你仨首发位移一格的坐标区位来看，一圈山腰平均分配五座亭子是最可能的情况。这么大个地图足够打团队赛，设定也肯定就是那回事。就算要等比扩大范围……不过是看个坐标计算下的事。你可别在这个地方掉链子。”
他看向了喻文州，喻文州笑着，拖了个长音，“那可没准……”
“你敢没准？回炉重造去吧你。”喻文州难得开个玩笑，叶修跟着他笑了声，很快把话拉回了正题，“擂台赛里……肖时钦你觉得他们对设定的研究到了什么程度？”
“首先亭子作用他们肯定知道了。”肖时钦沉吟，“视野广角和目力所及的最远处我想他们也应该没问题，可能相比我们欠缺的只是上手配合，毕竟他们没多少时间研究设定。”
“何况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我们咬死了……”喻文州道，“杰希呢？杰希怎么看？”
“杰希怎么看？”有人复读机一样跟着喻文州念了一句。
王杰希突然眼皮一跳。
“……”肖时钦向叶修那边丢去一个且惊诧且狐疑的眼神。这家伙和王杰希这么熟了？
王杰希略略一顿，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喻文州，才开口道：“四分钟。”
他当然不是周泽楷那样说话力求最精简的类型，又想了几秒，便将话补充完整，“我能肯定，从他们接触亭子到擂台赛结束，最多只过了四分钟的时间。”
“四分钟的话……”叶修道，“如果给你们四分钟去研究这个东西，有人能吃透吗？”
队员不确定地相互看看，一时间没人出声。开局已经成了那样的逆境，他们能不能迅速冷静下来发现不寻常之处都难说，遑论吃透。
叶修敲了敲桌子，“各位，突破口就在这里了。”
“比赛刚开始就必须打到尽可能激烈的状态。韩国选手必然会拖延时间想办法将设定的了解程度拉到与我们一致。”王杰希说，“如果他们有意拖延……很难打起来，得咬着打。”
“这样的话就对指挥的精细程度要求很高了啊……”楚云秀皱眉思索。
“是啊。”喻文州淡淡附和了一句，指挥要求惊精细，但他向来手速不高。
“嗯，所以张新杰，必要的时候进行指挥辅助，这个不用我多说吧？”叶修道。
“我明白。”张新杰应着，看了看表，又道，“中场时间快到了，准备走吧。”
喻文州把玩着账号卡，闻声从靠椅上起立，垂眸走了几步，停下，也没回身，只轻出一口气，道，“……谁说难呢？”
“这么多场过去比赛，所有人都在寻求各种突破，肖队、王队、苏队，还有少天……”他将一众队员一个个看过去，眸光静如深潭，“这样的一个舞台，大家都在挑战极限。我想，手残的极限，应该比你们这些疯子要好挑战很多吧？”
“你可别乱来！！”叶修忙道，“我警告你啊你和少天完全不能用相同的方法提升的。别和我说这个你不知道？还是说你觉得你在世邀赛上疯一把就能拿冠军回来了？”
“不是吧，连喻队都热血了？你悠着点，别激动啊……”方锐道。
“我没有……”喻文州语带无奈，一直翻迭在手中的账号卡一停，被他稳稳夹在指间，他抬手握上门把，半侧过头，轻叹，“我只是想，已经打到了决赛，我现在能不能说……”
“我是不是终于能说，中国队的目标……是冠军了？”
此话一出，别人还没觉得什么，倒是叶修蓦地沉默了。
早在世邀赛刚向各国发出邀请的时候，技术和谋略在当时国内都无可匹敌的叶修几乎就被内定成为了国家领队。但联盟在向国家体育总局举荐叶修时，自然也毫无遮掩地讲明了他不善应酬的特点——因性格带来的人际缺陷和短板，或者说，是因为懒。
技术好的人不喜交际，这种现象在体育圈里也常有。一般来说，最适当的解决方法，是给他安排一个这方面有特长的副队，放在世邀赛规制里，就是用来配合领队的队长。
他们的第一个人选是王杰希，但王杰希本人却并没同意。
然后，喻文州接下了队长的职务。
叶修也好，王杰希也好，其他所有的队员也好，他们都不会知道联盟主席冯宪君打给喻文州的电话中讲了些什么。只是挂了那通电话之后，喻文州沉默了许久。
敏锐如他自然知道，他这个队长存在的绝大部分意义，就是帮叶修挡掉那些外交应酬。
虚情假意的推杯换盏、记者采访时的官路套话、违心的言辞，由他帮叶修说出。
所有人都能热血激动恣意发泄，甚至叶修也能偶尔意气用事，唯有喻文州不可以。
他是中国队的脸，是无数镁光灯对准的焦点，他不能说出一句错话，甚至还要帮队员查漏补缺。喜悦、酸楚、激动、委屈、愤懑，喻文州在镜头面前多么完美地收起一切情绪，任思潮风起翻涌，他自岿然不动，无论他人以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中国队，他也只是微笑。
中国在外向来喜打太极，他在采访中，甚至不能把夺冠的期许汹汹地摆到明面上来。
记者的问题再尖锐，喻文州也只是从容地卸掉尖酸刻薄的气力，再不温不火地回应。
他说：“中国队自是希望能更多地展示自我，但每一支队伍都很棒，冠军落到谁手里都不至于意外。作为中国队队长，我衷心希望在世邀赛的舞台上，所有人都能取得满意的成绩。”
像他无数次代表蓝雨做的那样。
喻文州总是被人说沉稳成熟，说圆融世故，但他也不是没有少年意气。
他也想把面具摘下来，把真情实感从冷暗的角落中翻出，拂去上面的尘土，曝出阳光的味道，最好晒上三天三夜，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有热血激情的那一面。
他也想冲着镜头说：“管他前面有什么，反正中国队的目标是冠军。”
或者说：“挡中国路者，死！”
运筹帷幄久了，他也忍不住会向往酣畅淋漓的自由。
可是连喻文州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从什么时候起，束缚了他的自由。
团队赛打响。双方角色甚至还没完全刷新出来，中国队的队伍频道就刷上了一条消息。
喻文州本场比赛下达的第一条指示就极简极烈，“猛攻。”
索克萨尔简单地移了几个身位格，只数十秒钟的简略推算，新的坐标指示就开始在频道中不断翻上。连现场观众都有些傻眼，两队人现在可是在雾中，他们有屏幕的上帝视角，但中国选手全无俯瞰的条件，这个中国人，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精确的坐标点的？
由于上场比赛稍胜韩国的设定研究基础，中国队员几乎是没有犹豫地抢上，在韩国队之前夺下了一座亭子，喻文州随即入亭，视野一开，战术指示不费精力一样往上连发。
韩国指挥狂剑士选手刚入亭扫视一圈，倏地看见距离已极近的中国阵列。他对战局的判断与擂台赛中肖时钦的想法类似，认为战局会开在两座亭子当中——却没想中国队照面就来，如此大胆，不怕战斗天平往离战局较近的韩国队方向倾倒吗？
但中国队的思路就是喻文州的思路，而喻文州的思路很简单。
——避免韩国队后发先至，不顾一切地猛攻，用尽最大可能的限度拖垮对手的节奏。
喻文州如他所言，在这场比赛中突破了个人手速的峰值，甚至将平均手速保持在了280左右。这等手速，随便拿一个职业选手过来，在全力比赛时都是能轻松破掉的平均手速，但被喻文州打出，知情人看来，真的已经艰难非常。要知道他的常态手速已经慢到令人发指，即使在高规格荣耀竞技如季后赛中，他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冲击200而已。
这样的手速放在普通玩家堆里还算仰望的存在，在职业圈里，却是被新人完爆的水平。
但喻文州就带着被人称作“手残”的基础，走进了荣耀职业圈，存活在了荣耀职业圈，进入了联盟中顶尖的豪门战队，当了豪门战队的队长……甚至成为了国家队的一员。
他从蓝雨训练营，一路走到蓝雨战队，而现在他的名字，已经烙入国家名下。
喻文州。中国战队，喻文州。
韩国选手当然没有被动挨打。比赛进行至中途，韩国选手在激烈交战中终于抢到机会完全吃透了设定，迅速找回节奏的当口，喻文州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至极的决定。
战火在偏向韩国石亭的方向蔓延，而他主动放弃了视野的优势。
索克萨尔走出了石亭。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走出石亭，意味着大雾将重新凝聚。其他选手盲打也有指挥的坐标指示，他这一出亭，看不清战局，更看不见队友，他只能在大脑中构图，凭记忆指挥。
但队伍频道中的指示丝毫没有停滞，反而较之从前更加密集。
原本被叶修提点作指挥补充的张新杰，此时甚至没机会插进一句话。
中国队员拼得非常惨烈，但在喻文州方寸不乱的指挥中，中国队的攻击性愈来愈强，到最后，从敌方排兵布阵中感觉到极大压迫感的队伍，竟成了拥有视野优势的韩国战队。
韩国的枪炮师选手在石亭中立着稳定炮架，他明明看见中国的那个术士自寻死路一般舍弃了视距优势走下亭阶，却像有鸟瞰视角一般，捏着节奏恰到好处地避过了他每次的攻击。
不同于擂台赛不变的能见度，雾霭愈来愈浓。茫白在索克萨尔的衣袍边缀下湿漉漉的水迹，可见度飓缩，浓雾化作勾丝连缕的实体，甚至对术士的行进有了一定的阻挡作用。
他在雾中避开来自前侧的攻击，然后抬杖，向着前方隐于雾中的某个方向释放技能。
韩国最后一名远程职业，枪炮师血条清零。
“要赢了要赢了……”黄少天一直哥俩好地搭着王杰希的肩膀，屏息全场，到现在终于松了一口气，才开始猖狂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打败韩国！啊！冠军还远吗？”
“不远了。”叶修也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给黄少天的手拈起来，然后一下扔开了。
“你干啥？”黄少天不满意了。
“不好意思，我要看资料。”叶修扬了扬手中不知道哪来的一本书，“你挡我光了。”
韩国战队最后一名角色倒下的时候，索克萨尔依旧维持着切割术的施术手势。战场上一片静谧，前方传来清脆的枪声，喻文州甚至看不见一枪穿云，却全然清楚他此时的坐标。
中国队只剩下了他和周泽楷两个人。比赛已结束，“荣耀”却还未显示在屏幕中央，角色的胜利动作也还没有展示，喻文州发现自己还能做出操作，想了想，让术士转了个身。
下一瞬间，山间雨后初晴般云开雾散。他突然发现，这处山腰对面，还连着另一座山谷。
喻文州看见了横跨山谷的一道长虹，映着山间葱绿的树和素净的白亭，霁月光风。
温而优雅，一如他脸上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