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120

「于是星成为了他的星，魔术师亦成为了他的魔术师。」

 

常规赛二十七轮的赛后发布会上，兴欣那一场中叶修极其活跃，似乎赢了微草一盘能让他开心疯了一样，但对微草的本场发挥的评价却极高，这让记者一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于是在储备问题都问得差不多后，就有记者问道：“叶队今天似乎很开心啊？”

“是啊，微草毕竟是一支强队嘛。”叶修笑道。

微草好像的确是兴欣大比分狙击的第一支超级豪强啊，记者略微一想，随即也释然了。

而真正的微草这边呢，虽说2:8输给第十赛季刚进入联盟的新队兴欣，因为几乎确保了季后赛的席位，也因为兴欣有叶修坐镇的缘故，所以发布会上倒也没太沉闷。

微草队长王杰希陈述了团队赛失利的主要原因，反省了自身，也对王不留行第一个被集火送下场的情况表示了遗憾，紧接着开口与记者交谈的人，竟然变成了高英杰。

王杰希思索着转开了目光，也没和他人交谈，而是一个人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高英杰在团队赛失利刚出比赛席的时候情绪失控，曾崩溃地掉下眼泪，但现在他情绪平复后坐在这里，眼眶还有些红，神色却坚定异常。

他的大局观优秀非常，操作水平也至臻完美，但就在这样出色发挥的情况下，他眼睁睁看着队长被撕出阵容而无从解救，那一瞬间爆发开的无力感，高英杰发誓他会消除。

叶修在他如坠冰窟的时候，主动对他说，“你做的不错。”

“不过只有觉悟和决心的话，那还远远不够。这种东西，谁没有呢？”

这是叶修认真地对高英杰讲的第一句话，高英杰眨眨眼，湿润的睫毛在皮肤上印上淡淡的泪迹。他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亦像找到了错处和前进方向，再无方才的绝望。

叶修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并没有等高英杰说什么。

年轻的天才却怔怔抬了头。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能给他以醍醐灌顶之感，一个是高英杰崇拜敬仰了多少年的队长，另一个，竟然是他一直有些看不顺眼的叶修。

高英杰对叶修的印象，在他也没发觉的那个瞬间，悄然改变了一些。

 

常规赛第二十九轮，兴欣客场挑战皇风战队，比赛的前一天，兴欣众人飞去了B市，已算是久违。随后兴欣7:3战胜皇风，在B市留了一晚，王杰希当晚因处理队内要事无法出门，倒是楼冠宁盛情邀请兴欣在B市再多玩一天，叶修婉言谢绝。

次日一早，兴欣飞回H市，叶修和苏沐橙踏上了去往南山公墓的路途。

除了老板娘陈果的父亲与苏沐秋一同安睡在南山之外，其余人自然没什么必要去凑这个热闹，兴欣众人就此分流，剩下的那些人自然一同回了上林苑。

叶修的事情，有人知道也有人并不了解，于是就好奇地询问队内资历比较老的魏琛。

然后，他们便知道了苏沐秋这个人。

“如果苏沐秋当时和叶修一起进了嘉世，那嘉世……恐怕都会一直连冠到现在吧。”

一时静默，淡淡压抑四散，气氛突然就沉重起来。

半晌，唐柔突然问道：“从那时起，我们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那么精彩的配合了？”

“倒也不是。”魏琛说，“能和老叶打出那样配合的人，现在联盟里也有。不过要算上默契的话……苏沐橙有默契，但技术并不是超神……我想联盟里，王杰希也许还能一试。”

“王不留行如果和君莫笑在一队的话……”方锐跟着想象了一下，紧接着就闭了嘴。

“妈的，那太可怕了。”魏琛却帮他把话说完了，过了一会儿，又感慨着，“这叶修也真算是命还不错，有这么两个人前后脚跟地落他身边儿，还一个直接给他拿下了。”

“老魏，羡慕啊？”方锐问他。

“不羡慕。”魏琛摇摇头，“老夫可不想经历那么多……”

他突兀地住了口，想开口再言，却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常规赛第三十七轮，兴欣以6:4的比分客场击败呼啸。

也就在那一天，叶修走到魏琛身边，突然明确表达了自己将在赛季结束退役的意愿。

魏琛沉默了会儿，起身揽了叶修的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选手通道先行离开，那时兴欣队员都还没跟上来，两位老资格职业选手就将将站在场外不起眼的角落里，聊起了天。

魏琛从口袋里掏出有些皱瘪的烟盒，动作娴熟地抽上来一根，递给叶修。

叶修却摇摇头。

多少年来，这是叶修第一次推拒魏琛的香烟。魏琛一时间竟然都没反应过来，递烟的手惯性向前伸平，叶修被差点插到鼻孔里的烟屁股吓了一跳，赶快躲开。

魏琛这才意识到叶修的拒绝，他低头点着嘴里叼着的那根，“转性了？装什么装？”

“王杰希不喜欢烟味。”叶修说。

“你……”魏琛一时语塞，道，“你这都多少年了？还戒得掉？”

叶修叹息：“一下戒不掉。但慢慢来总归还行吧，能少抽少抽点，也得为他考虑啊。”

魏琛吐出一个烟圈，突然皱眉，“哎我说你想退役这不会和王杰希有关吧？”

“老年选手当然得想着结婚。”叶修玩笑道，“不过退役还真没什么关系，我累了。”

累了。这放在叶修身上，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词汇。魏琛深吸一口，烟就这样抽了干净。

“不过，之后也更方便开展你那些‘活动’哈？”魏琛倒没急着再点烟，斜睨着他。

“那是自然。”叶修大大方方地点头。

 

魏琛将插在口袋里的左手换成了右手，皱着眉，和老爹一样。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烟味，两人早已闻惯，也没什么不适。魏琛突然开口：“你真的……那个，王杰希？”

叶修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着，想挖墙脚？”

魏琛摇摇头，破天荒没有立刻嘲讽回去，“老夫只是一直觉得很难以置信你不知道吗？”

魏琛突然想起叶修之前的几次拒烟，每一次都让队员们很是惊悚。有次陈果去便利店买杂货，顺手淘了一条烟回来，叶修也是拆开拿了两支，剩下几乎一整条都扔给了魏琛。

他的理由与今天的一模一样：因为王杰希不喜欢。

只有曾经是老烟民的人，才知道戒烟是一个多么漫长而痛苦的过程。所以在兴欣，只有魏琛才能体会到叶修究竟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

魏琛知道叶修不想让他说什么，就叹息两声，打趣道：“这爱情简直使人疯魔啊！”

方锐捧腹，“哈哈哈哈哈爱情使人昏迷啊老叶！”

“昏迷就昏迷吧，可别在比赛上昏给王杰希。”苏沐橙边嗑瓜子边乐。

那时候叶修拈着可怜的两根烟，苦笑，“哪能啊，别开我玩笑了。”

而现在的叶修也在苦笑，他说，“怎么还难以置信啊？我都爱他八年了老兄，你醒醒。”

“‘醒醒’？”魏琛回道，“我还想抓紧找个对象恋爱一把，看着你就不想找了。”

“怎么？”叶修问。

“太苦了。”魏琛连连摇头，“单这一根烟，老夫就不会为了个姑娘去戒。太痛苦了。”

“等你找到就知道了。”叶修笑，“恋爱啊老魏。不会苦的，那是爱情啊。”

 

天际星辰固然璀璨无双，其实更为惹人慕羡的，当属那摘星星的人。

王杰希曾让叶修整晚地着迷，不甘于远望，更犹豫着，不知如何触碰。

叶修试探性地摘下王杰希，然后狡猾地用爱情，将两个人系在了一起。

于是星成为了他的星，魔术师亦成为了他的魔术师。王杰希与他生命交缠，因而坎坷不再坎坷，荆棘自有荆棘的乐趣，他们携手而来，再谱写一路的奇迹，苦，已甘之若饴。

——那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