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恬

Chapter 29

 

第二天的日常训练过后，微草的柔道李亦辉趁着休息时间走到了在阳台栏杆旁的王杰希身边。他一直站在那里，向着落地窗外不知在看些什么。

正值傍晚，微草队长晚饭后手中一杯咖啡慢慢喝着，神色沉而平静。

李亦辉双腕微微交叠着搁在栏杆扶手上，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王杰希侧过头看他一眼，“有事？”

李亦辉精神抖擞地哆嗦一下，眼一闭心一横道：“那个队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本以为王杰希会平淡否决掉，没想他很明显地怔了一下，才转回头去看着手里乳白色的杯子，右手指节轻敲木制的扶手，淡声道：“的确。你看出来了，这么明显？”

李亦辉摇头，“不明显，我和士谦他们讨论了一下还是不确定，所以想来问问你。”

“我的个人情绪影响到你们了吧？”王杰希说，“放心，我会尽快调整。”

“没有没有没有，”李亦辉连连摆手，“你今天和我们就是训练讲解的时候都没有什么个人情绪，就是感觉你好像沉默了不少，我们都有点担心你的状态，没有影响的。”

“嗯，你一个人过来？”王杰希说着，喝尽了杯中剩余的咖啡。

“我，我们那个，我是我们的代表……荣幸的。”李亦辉想起刚才倒霉的掷骰决定论。

 

王杰希倒是一眼看穿没人敢来问的缘由，“平时也没对你们要求多严格，我就这么可怕？”，他微微点头，“我明白了。不管如何，我不会让自己的状态影响到队伍的。”

李亦辉感觉越解释越乱，不自觉急道：“队长你别多想我们真的没有怪你！”

“知道的，谢谢你们。”王杰希的视线一瞬划落在自家队员的眼中，然后想到什么一样，他突然换上一副整肃的面容，“李亦辉，后天我们主场迎战百花战队，给你的任务都清楚了？没练熟就抓紧给我回去练，明天我专门查你。听到没有，嗯？”

李亦辉快哭了：“队长我自己加练你放我过我吧……”

直到王杰希抿了嘴也没忍住脸上的笑意，李亦辉才反应过来刚才是玩笑话。他怨怼地看着队长侧脸莫名带上了点本不该出现的狡黠，心道不好：什么时候我们队长心开始脏了？

刚才那一瞬他真有惶恐听训的感觉，队长装起正经来吓得他心跳都骤停了好不好？

 

“不用担心，把一切交给我。”王杰希伸手拍了拍李亦辉的肩膀，“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房。夜晚风大，小心着凉……还有，放心，我们会是冠军。”

李亦辉看着王杰希拿着空了的咖啡杯转身离开阳台，就一直看着他的不疾不徐地出了会客厅的门。那一瞬间王杰希传递给他的是从未有过的伟岸感，他的话有令人不再多想的魔力，就如他真的是人而称颂的魔术师一般神奇。

王杰希就是那样一个人。

他对队员说出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放心。

放心，听我的；放心，别太累；放心，这样可以；放心，你做的很好；放心，有我在；放心，把一切交给我……放心，我们会赢。

王杰希为了战队改变风格，每一场比赛都殚精竭虑去准备。作为队员，他们不需费太大力气就可以被完美地带进节奏，而几乎所有的风险和压力，都集中在带起节奏的那个人身上。

这样明明很危险的事情，他们却做得理所当然，并且坚定不移地认为，他们会胜利。

不是队员懦弱，是王杰希太好。

他就站在那里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传递一个眼神——他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叶修其实这一天也都心神不宁，比王杰希好的是，没有节奏紧张的总决赛让他硬压烦躁心绪暂且完全不想，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整天王杰希在自己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不傻。上网查了几个关键词，搜索结果让他对着电脑发怔。

23岁的钢铁单身汉叶修，发现自己好像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男人。

思考了一个下午，他痛苦地决定顺从心意。

接受这个事实对年轻而精力旺盛的叶修来说并不算太难，虽然他以前觉得自己是直的。其实这种感觉也不难往爱情的方面想，就是他向来没动过这种脑筋。

 

只是他有点纠结王杰希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作为男性，俩人以前也偶尔讨论过联盟中哪个姑娘最好看的问题，虽然也就寥寥数句，但也能看出王杰希至少以前是个黄金直男。

不过自己都能弯了，他王杰希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况且王杰希给他的感受也很奇怪，一点都不在乎的人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事那么烦躁。

啊呀，烦躁的话会不会影响状态？后天可就要打比赛了。

 

抬头看看挂钟正直夜晚九点半，叶修开了自己的电脑，想了想简单码了点字给王杰希解释过去，编辑好了又删掉再写，写到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官方公文以后才发了过去。

发过去以后叶修克制住自己想撤回的欲望……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委婉地和王杰希说不用有顾虑好好打比赛，然后隐晦地说了下自己目前还算不错的状态和以后可能的打算，最后叶修想了想王杰希的作息，就发了一句晚安。

已经在床上躺着却迟迟无法入睡的王杰希翻了个身，拿起床头柜上充着电的手机准备关掉提示音，却无意下滑看见叶修的消息，略一犹豫还是点开了。

几分钟以后叶修收到王杰希的回复，很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也是将近五年的朋友，叶修对人观察能力是出类拔萃的类型，自然知道王杰希没问叶修发消息的缘由意味着他的确曾经因为这件事燥闷，但肯回消息证明他现在心绪已经稳定了。

嘉世这边，一个23岁的大男人心满意足地关了电脑，嘴咧得合不拢，画面甚为惊悚。

乐呵完以后叶修冷静下来……然后为刚才的状态在脑海里默默给自己竖了个中指。

 

王杰希回了晚安以后利落地打开免打扰模式，把手机扔回柜顶。

虽然不知道叶修突然发这些话是几个意思，但是心里一直有些沉甸甸压着的烦郁好像确实散去不少，他侧身枕着羽绒枕打了个呵欠，竟然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方士谦等人惊异地看着状态明显不错的队长。

王杰希身周一直隐隐弥漫着的某种低气压消失了。虽然肉眼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但和队长朝夕相处的他们终究能体会到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几人纷纷把钦佩的目光投向前天下午骰子决定的李亦辉身上。

李亦辉也正纳着闷呢为什么队长昨天走的时候还那么沉重而今天突然就好起来了，想着想着就有点出神，扭头一看王杰希鬼一样在身后杵着，他吓得汗毛从脚跟竖到脊背。

然后他的队长淡淡道：“准备得怎么样了？昨晚才说过的，今天查你。”

几道偷偷瞥向李亦辉的目光纷纷把钦佩变成同情：原来是签了不平等卖身条约。

王杰希环视一圈，抱臂道：“别高兴太早。基本练习先做十组，今天每个人都查。”

于是那些目光都变成了委屈惊怒加愤恨：原来那个卖身条约是针对所有人的？！

 

所以他看见王杰希笑是错觉？昨天队长实际上还是没开玩笑的吗？老天……

无辜的李亦辉被杀人的眼刀戳得千疮百孔泪流满面。